言理

【零晃】二人をたどる物語

·标题：溯寻二人的故事，neta自熊木杏里《私をたどる物語》

·原作向，基本剧情是两人在原作中的经历，有部分过去捏造。

·串得不怎么样的双线

·是同人，也可以说差不多是一篇小论文了……为了最喜欢的他们两个翻了很多很多原作剧情、晶学小论文、优秀的同人作品，有点魔怔地分析他们的感情和形象……总之真的是花了很多心血。他们第一次燃起了我如此强烈的热情。他们有多好，我心里他们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已经全都写在了文中。

·有小天使愿意评论吗qwq

·以下正文，祝食用愉快w

1

大神晃牙第一次见到朔间零是在三年前那场偶然的live上。

半长的发是投入夜色中彻底洗濯过的漆黑，双瞳是被雨水冲刷过，渗入晃牙视网膜的血红。贝斯是切入大脑深处转动撕扯的电锯，吉他是直抵左胸割开皮肤剜入心脏的匕首，小提琴是缠绕脖颈将他绑缚于此令他几近窒息的锁链。

凛冽而深沉的声音凌驾其上，响彻四方。针筒向歌声中注入歌者的灵魂。那是傲然不羁，是绝世独立，是以不讲道理的架势压迫鼓膜闯入听神经，以强硬的方式鲜明地向着全世界宣告的热烈深情。

晃牙看着那样的朔间零，挪不动半点步子。收缩如针的瞳孔中映出填满胸口的震撼。想要呐喊，想要赞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喉咙摩擦的声音卡在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之间。

周身的一切灰暗冷却，只有舞台上的朔间零由内而外散发着晃得他睁不开眼的光芒。

仿佛整个人连身体带灵魂被击穿撕裂，融化在他的音乐之中。

那一日，魔王降临，席卷着浓得化不开的黑夜，披拂着一路滚动跳跃最后爆裂开来的浓烈色彩。摇曳着的黑夜在全世界降落，将万物浸染。无意间听闻了恶的私语，被那样的魔王所诱惑，某个人类咬下了伊甸园之果。

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向着魔王所在的方向，人类迈出了第一步。从此，他沿着森林中染血的小径前行，没入无尽的黑夜，没有回过头。

Ⅱ

“诶……「UNDEAD」将在朔间前辈他们毕业的同时解散？”

葵日向叹气。

经过轻音部室楼下的时候，他和葵裕太确确实实听见了来自大神晃牙的从未听到过的悲痛声音。

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飞速向着轻音部室跑过去。回想自家两位前辈平日种种，葵日向隐隐觉得苗头不对。不好的预感泛上心头。

踹开部室的门，轻音部一片落花狼藉。大神晃牙单手叉腰，横眉立目，揪着朔间零的领子几乎把他按在墙上——可惜一点都没有下一秒就会吻上去的气氛。

双生子见状，赶紧扯开大神晃牙以免一会打起来。日向一点时间不耽误，立马抱着晃牙把他给强行拖出部室，说巧克力制作那边人手不够了跟我过去吧大神前辈快快快赶紧的。

……然后，稍微冷静了一点的晃牙告诉他这个消息。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啊……

“虽然从以前开始他就好像隐居老人一样无精打采的，不过我可不想认为他连内心都已经老去了啊。

“还说什么‘自由地活下去吧，晃牙，不用再被吾辈束缚着了’……真是的，开什么玩笑！

“难道他以为本大爷是毫不情愿地被项圈和锁链束缚的吗？

“还叫我晃牙，别随便就叫本大爷名字！又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明明本大爷还一次都没赢过那家伙！他却好像在闲聊一样，叫什么晃牙！

“他以为本大爷是为了什么才像个记不住名字的蠢货一样，一直重复叫他吸血鬼混蛋、吸血鬼混蛋的啊！

“开什么玩笑……？！啊啊，是这样吗，是想说毕业之后我们就毫无关系了吗……

“朔间前辈？！”

晃牙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咆哮着停不下来地说了一长串。

日向静静地听着，在心里苦笑。真是的，两个笨蛋前辈。

他们明明那么相互喜欢，一个即使对方不再锋芒凌厉也没有离开他身边半步，一个不惜把对方推下山谷来磨砺他让他独当一面；但他们又都是不擅长处理感情的笨蛋，一个心里喜欢对方喜欢得要死表面上却暴躁嫌弃不耐烦，一个在是否分离之间辗转来回怂得不敢面对对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两个前辈笨他可不笨。作为送给尊敬感激的前辈的饯别礼，就让他伸手推他们一把吧。

“我说，大神前辈……你已经完全被驯服了，所以没法在野生环境里生存下去了吗？

“希望你别无精打采的，带着要把不爽的东西全部踢飞的气势大闹一场吧。”

如日向所料，听他说完之后，晃牙的眼底亮起了坚定的光芒。

正是因为清楚晃牙没有被驯服，清楚他有着为了执着的事物拼尽全力的决心，他才敢说出这种话，敢确定这样的挑衅会鼓励他前行。

他看清了晃牙眼底的光芒，不禁偷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加油吧，前辈。

3

大神晃牙站在轻音部的棺材面前。

那日以后，竭力奔跑至上气不接下气，他终于跟上他的步伐踏入了梦之咲的大门。接着，一路跟随，吐露心声，被拒绝也好，被数落也好，只要是为了站在他的身边，他都不怕。同一个社团，同一个组合，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成了魔王最忠实的随从，抑或最亲密的同伴。也正因为如此深刻的爱意和决心，他加倍努力着，憧憬着有朝一日成长为可以抬头挺胸与他比肩而立的存在。

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他目睹了那场活生生的残忍审判。天使拉开了革命戏剧的帷幕，欲以灿烂光辉洗净弥漫学院的混沌。

小丑向着沸沸扬扬的倒彩声鞠躬谢幕，深海鱼被抛向了潮水够不到的彼方，人偶师被自己纺织的丝线勒紧了脖颈，现在轮到他的英雄，在从四方奔走救助世人的旅途返回之后，独自一人面对染上鲜血的苍凉荒野。

他比谁都清楚，他深爱的魔王不可一世的光芒包裹的是比谁都温柔慈悲的心。他无法抛弃任何人，为了无数其他人的幸福，哪怕独自一人承担所有本不属于他的罪名也心甘情愿。他爱着所有人，也正因此被这份爱毒入骨髓，贯穿心脏。

以至革命者掏空了原本属于他的权利，摔碎了原本的支持者的呼声，击溃了他生死与共的难友。曾经的同伴抛下一纸退队申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死者的队伍，魔物的巢穴洞口守望的剪影只留下一个。魔王作为和平的牺牲品被碾为嶙峋枯骨，用以铺陈通往顶点的道路。

直到那一天，他终究眼睁睁看到疲惫不堪的吸血鬼倒在了血染的荒野之上。

他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走在他前方的耀眼背影被鲜明的白日梦湮没。天使从羽翼上裁下一片白灿灿明晃晃，灼得人眼睛刺痛的日光。倾泻而下的日光渗入吸血鬼冰冷的肌肤，刺破他的血管，灼烧他的躯壳，一滴一滴榨干他的鲜血。吸血鬼曾经浓墨重彩的灵魂，一寸一寸被祈祷的黎明剪碎，再一片一片在他苍白的血液里化开。

而他只能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立于棺木之前，在已然枯干衰老的吸血鬼整日的沉睡之中，独自咀嚼心中的泪水。

“……混蛋。”

他攥紧了拳头。

这是大神晃牙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最喜欢的朔间前辈。

Ⅳ

“吾辈这样的老骨头要退后一步，「返礼祭」的中心毕竟是年轻人啊。”

“嗯……吾辈是和わんこ吵了一架。わんこ好像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忽然就大闹了一场。”

“时钟的指针已经开始转动了，过去的遗物应该赶紧退场才对吧。”

明明声势浩大地在对方的人生中留下痕迹，却又刻意保持着分毫不差的距离；明明亲手将对方的内心填满至只剩自己的面影，却又毫不留情地撤出，在对方内心刻下尖锐的创痛……

莲巳敬人默然。

他的友人，朔间零他一直都是这样——过于温柔，过于理性，小心翼翼地藏在他人的人生背后，避免自己周身的黑暗蜿蜒缠绕，束缚湮没了那份人生本该散发的光明。

所以他别过头，藏起眼中烛火般摇曳的痛楚，甩开一直抓着他手腕的那双手，放他走——倒不如说，撵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即使这将会在吸血鬼的心脏处钉入名为悔恨的木桩，撕裂他残破的躯体，噬咬他斑驳的灵魂。

他明白这一举动会为晃牙带来最完美的客观结局，却读不懂晃牙一直以来因他而激烈律动的，那颗炙热的心。他不怕因追随败北的魔王而背负恶名，不认为衰老的吸血鬼拖累了他的前进，不会因为与朔间零绑缚在一起而滋生不自由的怨恨。

他哪管对方是光芒鲜烈的魔王还是衰弱凋朽的老年痴呆，哪怕他什么刀山火海深渊地狱，只要那个人是朔间零，他就能，也就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只要是朔间零，只因为是朔间零。

而现在，朔间零这个唯一的路标自己折断了自己，放他一个人走，无异于在他炙热的心上照着心尖剜下来一块，给它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传递着彻骨的疼痛。

他怎么可能认同？

莲巳默默攥紧了搁在桌下的拳头。

正如自己方才所言，不带恶意地突然袭击并伤害了对方重视之物的朔间零，比谁都不懂他人的内心。不生拉硬拽拖他走顺便拎着他衣领给他一巴掌，这个怂包吸血鬼是死活不会清醒过来的。

所以，仅此一夜也好，他将亲手复活冻硬的土壤下埋葬已久的亡灵，催逼被抛弃的人类倾吐灼热的本心，也为陷入死循环的迷途魔王指明方向。

“……朔间，我有一点想法，陪我一下吧。

“……不，就算是强迫我也要把你扯进来。”

5

大神晃牙一个人抱着吉他翘着二郎腿斜坐在靠着棺材的椅子上。

结果他还是留在了衰老的吸血鬼身旁——倒不如说，从来就没想过离开。朔间零就是朔间零，就算熄灭了光芒抽干了血液也还是朔间零。他是他最憧憬的前辈，也是他最喜欢的人。未来会因为要跟老头子并肩行走而走不快也好，会因为跟恶名昭著的奇人为伍被嘲笑也好，只要是跟他在一起，他都不怕，也不屑于理睬。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一贯动作幅度大的晃牙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免得吵醒棺材里睡得正香的吸血鬼。门缝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让他看着就生气的脸，板得严整，眼底零星的动摇被眼镜片藏得严严实实。

“……你还敢来？”

莲巳敬人权当没听见他这句话。“按学校要求，偶像科所有学生都必须加入「组合」。你和朔间……前辈，”停顿，叹一口气。“自从「DEADMAN'S」解散后就一直处于自由状态。”

“最近学生会要统计登记学生的组合加入情况，所以你们俩也得抓紧结成或者加入新的组合，然后报到学生会。”

……令人火大。不爽。晃牙撂下门就把副会长给请了出去。没一会，在终于睡醒的吸血鬼慢悠悠地掀开棺材盖之后，他半情不愿地把刚才给的登记表塞到他手里。

表看完了。晃牙黑着脸，零倒是笑呵呵的。“放心吧，わんこ。”

“给新组合用的曲子，吾辈已经写好了。很快就会募集新的成员，接着进行unit song的录制。新的组合就要结成了。”

晃牙瞪大了眼睛。

“哦呀，わんこ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不要不相信哦，来，给你听一下新曲的demo。”

晃牙将信将疑地接过耳机。

流泻的钢琴声自静谧中响起，所诉说的悲伤深刻却毫不浓稠。流畅而激烈的贝斯将旋律推向高潮，在钢琴勾画的伤痛中描摹出暗流汹涌。强有力的鼓点和激荡的电吉他炸开璀璨的火光，辅以钢琴悲壮的高声吟唱。

晃牙愣在原地，心脏因此刻不亚于初见之时的震撼而疯狂跳动。他仿佛从旋律里听出了朔间零的灵魂——外层被阳光削得稀薄，内核却始终是十字架也刺不穿的坚硬。

“吾辈想着，等新组合人齐了之后，和わんこ两个人一起给这首曲子作词吧。……倒不如说，吾辈已经试着自己写了一点。”

“我们未去渴望，亦不求认同，No way back……于此无常世间，并无所求……”最开始是轻声念出，念了两句便不知不觉地合着刚听到的旋律唱了出来。越唱越是不冷静。他猛地抬起头，双唇翕动，手在颤抖，十指攥得嘎吱作响。望向零的那双亮晶晶的金色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闪出泪光。

“新的组合，就叫UNDEAD吧。”

“……哈？”

“「死者」脱胎换骨，成为了「不死者」。如吾辈的歌词所言，无论多少次，都会苏醒复生。”

不行，不能哭出来。吸血鬼混蛋还在看着呢。

晃牙别过头，悄悄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回身，甩开手，脸上是宛如曾经的零一般信心满满到耀眼的笑容。

“当然好啊，本大爷就奉陪到底！”

耳机拔了出来，方才的旋律回荡在只有两个人的轻音部室里。温和与澎湃的相得益彰里编织着作者经受摧残饱尝伤痛却依旧不屈不挠地挺立的灵魂。它觉醒于伤痛，栖身于黑暗，深处镌刻着遍体鳞伤却毫不迷茫的信仰。

晃牙看见了这样的信仰，这种他一直渴望在零身上再度看见，而今已然能够深信不疑的信仰。他更加确定，自己会永远守在这个人身旁，毫不犹豫地迎接无人知晓的，两个人的未来。

而零看见了这样的晃牙。那双日光般明亮的金色眼睛里，居住着朝向未来的真挚。那份真挚让他看到了崭新的可能性。虽然现在还只是在微弱地摇曳，但他已经可以抓住。抓住之后，再在今后的无限时日里，和他一起将之培育，令其生长。

他们各自如此相信着。

Ⅵ

挥汗如雨的一下午演唱会过后，大神晃牙感觉自己真正意义上地累成狗了。

……追根溯源，累成这样的原因是两个失踪的前辈。离了那两个人，晃牙才真切地感受到，看似不靠谱的二枚看板，每次演出都在若无其事地支援他和阿多尼斯。这回，到了该他们担任中流砥柱的时候，朔间零和羽风薰突然就无影无踪——

“是在锻炼我们吧。通过让我们在舞台上尽情大闹达到锻炼的效果，让还不成熟的我们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地表演。”

RockFes的时候也是。根据事后杏的复述，朔间零的冷眼旁观出于对他实力的试探。“那孩子也必须变得能独当一面”、“狮子也会将自己的孩子推下山谷”……那个对感情苦手的老年痴呆，一直在遥远的沉默中如此考虑着。

“嗯。在自然界里玩耍就是锻炼。狮子也好老虎也好豺狼也好，都是在嬉戏之中、玩闹之中……变得强大。前辈们就是这样把我们培养得更强大。

“回报他们吧，大神。起码不能露出丢人的样子，尽全力去唱歌跳舞吧。”

“是啊，「UNDEAD」是不会死的——由我们来向愚民们宣告……「UNDEAD」就在这里。”

击掌。

“We are UNDEAD!!”

不止是为了回报，更是为了宣告；不止是向着愚民，更是向着自家的队长。

这个不屈不挠的「UNDEAD」，是他朔间零自己建立的。不死者，无论多少次都会苏醒复生，是他自己说的。大神晃牙正是燃烧着这个事实点起路灯，让自己看到应该向何方奔跑。他到现在都记得那天辉映在两人瞳孔里的夕阳。

那之后四人齐聚，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上。流过汗，流过泪，一起经受数不清的磨砺，一点点积攒起深刻的羁绊，一次次加固团名所呐喊的信念。客居的异国人由衷感叹他乡的温暖，来去自由的薰风最终停驻于港湾。沿着坚信的道路行走，曾踽踽独行的四人最终携手并肩。当初微弱摇曳的点滴希望，如今已是归宿之地壁炉里跳跃的火光。

一手建立了如此重要的归宿，现在又擅自一手把它给拆得支离破碎，让玻璃碴扎得自己满身是血。自以为是的吸血鬼混蛋，你以为你是谁啊？！

解散之类的蠢话，就算在不爽的东西里一起踹飞。你不让「UNDEAD」活下去，那就由我不经你的允许把它从死神手里拽出来。反正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就算只有两个人，摸爬滚打，也要守护到底。

Cause we are UNDEAD.

7

一年了。

从朔间零把自己埋进棺材的那一刻起，大神晃牙的心中就生长出了唤醒魔王的愿望。在确切地听到乐音中浸透的他不死的灵魂后，这份愿望扎下了更深的根。他学着曾经的朔间零说话、行事，尽可能最大限度地还原他脑海里刻得至深的魔王的模样。哪怕一点也好，他希望这种还原能够刺激到沉睡的吸血鬼，拨动那根牵动着过去的神经，让他睁开半阖的双眼。

吸血鬼混蛋、吸血鬼混蛋、吸血鬼混蛋——他每天都这么喊着他，每一次的喊声都经由声带牵扯着全身的脏器锥心般地剧痛。牵扯着的，是几乎占据他整个人的、过于沉重的回忆和愿望——那个只活在过去里的朔间前辈，越是光芒耀眼，就越衬得失去光芒的现在沉重得几乎压断脊椎；那个不受拘束地葳蕤着的，唤醒魔王的愿望，丝毫没有取得成效的迹象，却越长越葱郁，填满了他整个心房。

当初料想到的颠沛流离，此刻已然全数兑现。S1的垫场、B1的公开处刑、DDD的助攻、海贼祭的败北……生性不服输的自己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不甘心，但为了自己的选择——朔间零，他毫无怨言。牵着行动不便的老年吸血鬼，晃牙一路磕磕绊绊，如今满身伤痕，攥着他的手却握得越来越紧。

他始终像最开始一样，以几乎是绑定的方式守候在朔间零身边。所有人都说他是朔间养的狗。

但他知道，他不是。

他不是只有被锁链牵在朔间手里的项圈套着才能行走，更不是除了喜欢什么都给不了他的累赘。他的目标，是成为能够与朔间零并肩的，独当一面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这样的时刻总有一天会来临。毕竟他对这个目标是拼死地上心，奉献了自己所有的执着和坚决，每一天都在为此拼命努力。

所以，朔间前辈，请等我到那一天吧。

怀揣着唤醒魔王的愿望和比肩而立的目标，他竭尽全力，每天都在疾步奔跑。不知道多远，但百分之百存在着希望。他将会追逐着这份希望，持续着对愿望和目标的坚持，将这样的时光无限延长。

直至朔间零说出了那句他以为永远不会听到的话，以比一贯的喑哑还要更加沉静的，无机质的冰冷声音。

那一刻，大神晃牙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某根弦如同电线短路一样烧断了。电火花在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爆炸，炸得他什么都思考不了。

“——「UNDEAD」，将会在吾等毕业的同时解散。”

Ⅷ

朔间零一直都清楚，他一直在单方面地从大神晃牙身上索取，却无以填补他取走的空缺部分。

正如大神晃牙最初所言，他憧憬着那个鲜烈明亮的朔间零，因此竭尽全力，因此寸步不离。顺理成章地，当朔间零不再鲜烈明亮之后，大神晃牙也就不再有理由留在他身边。

可朔间零却放任大神晃牙留了下来。

他那么喜欢自己的桀骜不驯，喜欢到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闪闪发光的憧憬，自己却没法再给他哪怕一秒那样的桀骜；他那么好强不服输的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却经历了奇人惨败、公开处刑、DDD……几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他该有多么不甘心。

本该属于他的自由、本该得到回应的仰慕、本该回报给他的胜利……因为自己，他全都失去了。都是由自己，一厢情愿地，一手剥夺的。

与晃牙分离才是最好的，他明明一清二楚。然而被晃牙所拯救，深爱着晃牙的他，却又比任何人都更不愿接受分离。走？不走？两种思绪在两耳畔疯狂地叫嚣着不同的声音，以能徒手吊钢琴的他都奈何不了的巨大气力将他向着两边撕扯。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现在不做出选择也来得及——他始终这么徘徊着，逃避着内心的矛盾与苦痛。然而，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结果却是自己已经在这样的逃避中将晃牙禁锢到最后了。已经这么久了，久到再不放手就没有机会，逃无可逃的地步了。

所以——

“自由地活下去吧，不用再被吾辈束缚着了，晃牙。”

木桩深深刺入了吸血鬼的心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锥心的疼痛撕裂肉体。

“……朔间前辈。朔间前辈！”

嗯……不是晃牙的声音。

“呼啊……早安，小姑娘。”朔间零睁开了眼睛。

“汝按照约定，准时来叫醒吾辈了呢。”

真准时啊，正好把长长的梦照着最痛苦的地方拦腰斩断。

探头望下天台，一览无余的是人流熙攘的景致。巧克力醇厚的甜香悄然氤氲。遥远处传来的乐声似乎略显熟悉。

那是世代交替的仪式，悲伤而又热闹的「返礼祭」。仪式落幕之后，就到了他离开这所学院，从这场颠沛流离的青春毕业的时候了。

“……小心翼翼地，仔细地替吾辈守望吧……守望梦之咲学院里繁星般的偶像们。吾辈已经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所以才要拜托小姑娘……”

衣料拍打的声音。少女猛地拥抱过来，双臂紧紧地圈住零。睫毛掩映着水色瞳孔中忽闪的泪光。

一瞬的惊愕，接着是一贯温柔恬淡的笑容。

“嗯，吾辈也很寂寞。但人类就是活在相遇和离别的轮转之中。而且，这并不是死别。”

明明像个活了上百年的真正吸血鬼一样的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只是从这个世界启程，奔向各自的人生。寂寞了的话，就互相依偎，分享体温……”

正是以日光为名的存在，以最紧的拥抱将自己暖阳般的体温渡给了身体冰冷的吸血鬼。

“互相呼唤，互相鼓励，活到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自己亦被他声嘶力竭的呼唤所拯救。

“吾辈也可以的，可以作为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像这样活下去的。”

将自己从吸血鬼变成这样的人类的，是杏，是葵双子，是薰和阿多尼斯……

更是他，是大神晃牙。

自己世界里的色彩被吸食至枯干之后，是他还留在这个世界里，东奔西撞，带着一身没有削干净的芒刺和由内而外散发的光；他这样东奔西撞着，把自己黑白两色的世界染得到处是他倾倒泼洒的鲜明色彩，泛着生机勃勃的湿润光芒。

如莲巳所言，自己被这样的向着未来奔走的晃牙所拯救。自从「皇帝」降下审判，他内心燎原的大火就黯淡成了摇曳的小火苗，需要谁来举着火把坚持不懈地点燃一遍又一遍，才能重新烧起来，解冻他冰封已久的心脏。晃牙正是抄起了火把的人，他让吸血鬼的心脏化冻，从此像人类的一样有了心跳。

而自己却忽视了他一直手持火把站在自己身边的坚持。在莲巳的生拉硬拽下，他终于意识到了这点。那么，就算只是尝试，也先将躲闪和纠结锁进梦里不去理会吧。

今夜，他不会再躲着晃牙了。他们将要赤裸着两颗鲜活而诚恳的心，面对终将来临的坦诚相见。

晃牙将要面对他，而他将要面对自己。

9/Ⅸ

按照葵家双胞胎的安排，大神晃牙要作为他们两个给朔间零的回礼登场。

最开始发现有人以「DEADMAN’S」的名义活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随之而来的是满溢的愤怒——没事找事把这种发霉的尸体给挖出来就已经够气人的了，顶着世界上最——帅气的朔间前辈的组合名称张牙舞爪更是罪加一等。然而在先后看到莲巳和朔间两个昔日队友穿着早该躺在仓库里落灰的队服——尤其是朔间零，穿上那身衣服好像一瞬间就短了头发变回了一年前不可一世的会长大人，以至于他差点一声朔间前辈喊出来——之后，他心里大概猜出了个八九分。

而现在他正和那个穿着前队服的朔间零面对面站在舞台上。

“晃牙。”零这么叫他。

“朔间前辈。”语气坚硬不带一点犹疑。

“汝……汝不生气吗？”零被晃牙突如其来的坦率吓了一跳，“就算吾辈叫汝晃牙？”

……怂得要命。“为什么要生气，本大爷就是大神晃牙。还有，你是朔间零。不是从认识的时候开始就这样了吗，啊？

“都是因为你中途变成了废老头，我才会想，这样的人才不是本大爷憧憬的、世界上最帅气的朔间前辈……所以本大爷才闹别扭地换了个喊法。

“但要是错过了现在这个机会，感觉就在也不能趁你还在上学的时候，和你用普通的叫法互相称呼……这么一想，我很不甘心，所以在离开这个舞台之前，我会像过去一样称呼你。

不对，只是离开舞台之前还不够。

“不。我要在这里彻底打倒你。证明我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然后昂首挺胸地以后也这么叫你——朔间前辈、朔间前辈、朔间前辈。

“虽然「返礼祭」本来的预定里没有这一项，可是我要向你申请演唱会对决。你会接受吗，前辈？”

他一遍一遍地嘶吼的“打倒那个吸血鬼混蛋”，从来都不是虚张声势。只是跟在憧憬的人身后，无谓地重复着“最喜欢”，根本毫无意义，甚至跟抢夺他没有任何区别。他要做的，是追上前方人的步伐，挺胸抬头地迈入男人与男人认真决胜负的战场，证明自己可以与他并肩。这才是——

“——汝的希望吧，晃牙？”

“吾辈再也不会……拒绝抚摸哭喊着‘理理我’的心爱的孩子的脑袋，反而疏远他。吾辈会好好地划分界限给汝看的。”

晃牙炙热到烫手的愿望，他也不是毫无察觉。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一直躲到现在，几乎让这份炙热的愿望在黑夜里冻僵？

“要吾辈离开可爱的晃牙，感觉比撕裂身体还要痛苦……但是，无论如何，离别的时刻终会到来。既然如此，吾辈至少不想在心中留下悔恨。

“堂堂正正地做个了结吧，这不是玩笑哦……晃牙？”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会再放自己退后一步了。

“哼！那就先别再用那副没干劲的老爷爷口气说话吧？”

这个装迟钝的家伙，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为了什么学着他说话办事的？

“时间太久了，吾辈想不起正常的说话方式了？”

……切，故意的。绝对。都到这时候了，他已经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别忘记啊，笨蛋老头。

“你以前的口气就和本大爷的一模一样啊，本大爷是怀着憧憬模仿的！

“不要全都让我说出来啊，像个白痴一样！

“——我一直一直，都是这么喜欢你的啊!”

一口气狂轰滥炸了如此具有冲击性的自我告白，晃牙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按着他喜欢的快节奏使劲敲架子鼓。终于坦率地说完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

晃牙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希望，而零摒弃了差点将两个人割裂的逃避。相互倾吐心意过后，他们绝对不会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无谓纠结。他们共同渴望的火花四溅的战斗、比肩同行的未来，都已经可以紧紧地握在手里——扣在两个人两只手里，同时贴着两个人的掌纹。

那么，开始吧——

面对着薰和阿多尼斯的笑颜，沐浴着莲巳和鬼龙的掌声，葵双子向着全场宣告了对决的启幕。

铭刻下过去，指向未来的战斗，在两人的歌声中燃起第一缕硝烟。

10

一年后。

熙攘涌动的人流间夹杂着难掩兴奋的欢声。会场周围扬起长长的条幅，墙上到处是路标和宣传海报，海报上是四个年轻人。门口有人在分发紫色的荧光棒。观众席上已是人头攒动，不时有零星的辉光萤火虫般扑闪。场内氤氲着纷杂的讨论声。

出道一年的新锐偶像组合「UNDEAD」即将纳入两名新成员的消息一经公布，便掀起热烈的网络讨论。虽然也不乏支持和欢迎，但猜疑和不看好更是不绝于耳，争议颇多。

“其实晃牙和阿多尼斯君一年前就已经同我和薰君一起和现在的公司签了合约，只是碍于学业未完成需要缺席一年。”朔间零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这么说。“由我和薰君两个人先上路，等待晃牙和阿多尼斯君追上来——这是四个人的约定。现在，该是约定兑现的时候了。”

那之后，虽然无法完全熄灭，但满天飞的负面言论可以说是黯淡不少。加之有不少四个人学生时期就开始的老粉和诚心接纳两名新成员的新粉贡献了自己的善意，大神晃牙和乙狩阿多尼斯还算是顺利地进入了公众视线。而现在，他们即将迎来四人齐聚出道后第一次的演唱会。

“朔间前辈。”大神晃牙扭头叫住刚从自己身边晃过去的朔间零，“你耳钉找到了。”

“哦呀，多亏了晃牙，否则靠吾辈的眼神大概把整个后台倒个也找不到喏。”朔间零回身，走到晃牙身侧，头凑过去。“那晃牙来帮吾辈戴上吧？”

懒得腹诽对方一到死皮赖脸的时候就会切换回来的老年人语气，大神晃牙伸出手，帮零戴好耳钉再小心地正好角度。

没成想手刚一松，零便往前一倾抱上来，用吊钢琴的力气把他整个人紧紧圈在怀里，挣也挣不脱。

“……喂我说你！干什么啊突然就烀上来！”

零的笑容浸透了朔间血统自带的那种调笑性质的狡诈。他缓缓开口。前吸血鬼的皮肤冰凉，吐息倒是温热的。

“加油啊，晃牙。”

晃牙愣了几秒钟，随后扬起嘴角。

“别小看本大爷啊，这次演出有多重要本大爷还不比谁都清楚。绝对会尽全力漂亮地完成给你看的！你就放心等着吧！”

零这么一听，倒是笑呵呵地把手扣得更紧了。作为回应，晃牙也毫不示弱地抱回去。严丝合缝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不时，夜幕降下。会场内已然座无虚席。开幕时间将至。灯光还没有点亮，四个人站好位置等待着前奏响起宣告开始。隔着约莫几米远的距离，零和晃牙借着黑暗的掩护偷偷相视一笑。

舞台两侧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倒计时。

他闭上眼睛。

三，二，一。

音乐声重重打击整个会场，灯光骤然倾泻而下洒落周身。这正是「UNDEAD」作为起点的，最初的舞台。

从这里开始，四人即将勒紧羁绊的绳索作为武器；

从这里开始，两人即将扣紧对方的手一同走向未来。

“——Calling name——We are UNDEAD!!”

11

很多年以后，大神晃牙和朔间零依然记得那个3月14日的夜晚。

迟来甚久的摊牌、酣畅淋漓的对决、尘埃落定后的相拥——当然提到在全校面前暴力表白这一点大神晃牙有极高的几率炸毛，朔间零也就每回都顺水推舟颇为熟练地拿这个来逗他。

炸毛归炸毛，调戏归调戏，他们还是从心底感谢那个夜晚的一切。推了他们一把的友人和后辈、终于直截了当相互面对的彼此、更重要的是鼓起了勇气的自己。

囚于昏暗的大地动弹不得也好，被满身的伤痕扭曲了记忆中的模样也好，只要对方是零，晃牙就会为他拼上一切；被这样的晃牙所拯救，零脱下吸血鬼的躯壳爬出冰冷的墓穴，作为人类拥抱了他。

“……零。零？”晃牙拽零的手臂。“你又想起来什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一起打了这么多仗，我和晃牙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

“切。”晃牙愣神两秒，然后扑哧笑出声，上去揽住零的脖子。“都这么多年了，再怎么出生入死你也该习惯了吧？”

零也笑，笑着顺势把晃牙按进自己怀里。

“必须要习惯啊，因为以后还要一起这么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年。”

于黑暗中互相搀扶的时候，他们是彼此最为明亮的光；作为给对方的返礼，他们回赠了自己的一生。自此，二人比肩而立，相伴而行，互相守护，互相依靠，在相互撕咬至满身鲜血的深爱之中，彼此纠缠直至生命的尽头。

魔王与他的人类在森林中染血的小径上已经并肩行走了很久。回望曾经走过的无数个黑夜，来路上铺满了凛冽风霜。前路掩埋在迷雾之中，暂且无从知晓，但有一点他们毫不怀疑——那条路上会有对方的影子。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他们就无所畏惧。

他们看见对方的眼里闪着光芒。